论回回特色医药对祖国医学的历史贡献
吕变庭邱飞飞
(河北大学,河北保定)
摘要:回回医学自唐代以后,由于陆海丝绸之路的交通联系,大量回回医生携带着医书和药材进入中原地区,随着元代对回回实行开放管理政策,逐渐形成“回回遍天下”的历史新局面,与此同时,回回医学通过官方和民间两种途径比较广泛地影响着汉族医学的发展,并构成祖国医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为中医学的发展做出了光辉而巨大的历史贡献。
关键词:回回医学;祖国医学;历史贡献
祖国医学是一个多元的理论体系,自从《周礼》分官医为四科(食医、疾医、疡医、兽医)之后,医学专科(亦称特色医学)发展遂成为历代医学进步的重要标志,如春秋战国分医学为八科,故“秦法”规定:医生“不得兼方,不验,辄死。”[1]即表明当时医学分科之细,迫使医家专心攻其一门医术,千方百计提高医疗效果。南朝宋文帝元嘉二十年(年)首创医学专科学校,至宋代则分医学为九科,元明时期进一步分为十三科,医学分科达到中国古代社会的最高峰。而在这个医学分科的最高峰阶段,各民族的特色医学都为此做出了重要贡献,其中回回特色医学最引人注目。
唐宋时期,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开辟,大量阿拉伯药材输入中国。如唐朝段成式的《酉阳杂俎》和杜环的《经行记》中就记载着大食、波斯国的药物和医书,五代时期李珣编撰的《海药本草》记载15种波斯产的药材。[2]可见,伊斯兰医学与中国文化的早期交往形式主要是药物贸易。进入宋代以后,经过一段历史时期的积累和发展,伊斯兰国家形成了“一种以阿拉伯医学思想、治疗方法为主体的具有伊斯兰文化特征的新医学”。[3]
一、以树脂类药物为主的回回药材
由于地理上的原因,阿拉伯、非洲及澳大利亚等地生长着许多胶树,树干低,树冠开展,通常可高达20米,这种树在外伤刺激下,能迅速分泌出汁液,富含挥发性油,人们习惯将其称为阿拉伯树胶。这种树胶具有祛痰、消炎、镇痛、活血、止血等功效,是临床上用途比较广泛的良好药材。如血竭,阿维森纳《医典》卷2《生药志》称“骐驎竭”,是棕榈科植物骐驎竭果实和树干渗出的红色树脂,其活血定痛及化瘀止血效果较好。在元末明初成书的《回回药方》中,就载有许多树脂类药物,像三亦或三额(Samgh)、三额阿刺必(SamghArabi)、木黑里或木黑黎(Mughl)、木黑里牙忽的(Mughlal-Yaudi)、木黑里阿即刺吉(Mughlazraq)、加吉牙(Aqaqiya)、札兀石而或扎兀失儿(Jawshir)、他福西牙(Tafshiyah)、亦厘苦厘卜忒迷(‘Ilkual-Buttami)、亦厘古里唵把提(‘Ilankālanbah)、安咱鲁的或安咱卢提(Anzarut)等。其中“他福西牙”是野生芸香的胶脂,名毒胡萝卜属,系生长在地中海一带的一种伞形科草本植物,不具花苞,果实有宽翅。据考,阿拉伯先民早就懂得用蒸馏方法来提取毒胡萝卜属中的精油成分,而阿拉伯蒸馏器至迟在宋代便传入中国。据《铁围山丛谈》载:
“旧说蔷薇水乃外国采蔷薇花上露水,殆不然。实用白金为甑,采蔷薇花蒸气成水,则屡采屡蒸,积而为香,此所以不败。异域蔷薇花气馨烈非常,故大食国蔷薇水虽贮琉璃缶中,蜡密封其外,然香犹透彻,闻数十步,洒著人衣袂,经十数日不歇也。至五羊(指广州,引者注)郊外国造香,则不能得蔷薇,第取素馨、茉莉花为之,亦足袭人鼻观。”[4]
元人忽思慧撰《饮膳正要》在记载“阿刺吉酒”的制作方法时,特别强调:“用好酒蒸熬取露成阿刺吉。”[5]这里,“蒸熬”点出了制备阿刺吉酒的技术要点,而制取他福西牙大概亦复如此。
加吉牙,《明净词典》称开日孜,是阿拉伯胶树果实和树叶被挤出后的汁液凝固物,干燥后的形状呈大小不等的珠滴椭圆形,半透明,无味,成分为多糖(约98%)和蛋白质(约2%),主治热性便血、吐血、牙龈出血、烧伤、脱肛等。三额阿刺必,《明净词典》称克开尔,原植物是一种灌木状乔木,每年2~3月间采收,通常选择树龄在6~7年者,先于皮上用利刀横切,在砍伤处剥去老皮长、宽约2~3厘米,待14~21天后,在其伤痕部将有饴状树胶凝集,刮去后干燥,即为药材三额阿刺必,其表龟裂成众多网纹,质脆易碎,有利咽清音、化痰止咳之效,主治咽喉不利、肠胃虚弱、咳嗽胸痛、腹泻痢疾等。关于木黑里,目前有两种解释:一为安息香,[6]一为穆库没药。[7]相比较而言,木黑里更接近穆库没药,其药材为橄榄科植物穆库没药树的树脂,有软坚消肿、润肠通便的功效,主治湿寒性或黏液质性疾病。札兀石而,《拜地依药书》称加瓦西尔,是植物格蓬阿魏根茎部渗出的乳状胶脂,除自然渗出外,亦有通过割取方法采集者,割取方法同前述之三额阿刺必。本品有祛寒散风、清除异常黏液质、利尿退肿的功效,主治肠梗阻、尿闭水肿、胃寒腹胀等。木黑里阿即刺吉意为安息香,它对应于《医典》中的蓝色野棕榈果,野棕榈为常绿小乔木,株高3~8米,是目前濒临灭绝的树种之一。安咱卢提,《明净词典》称拉依,系豆科植物甜胶黄芪的树胶,药材为植物茎中流出的结块状物,有散气通阳、除脓愈疮之效,主治各种化脓性疮疡及关节疼痛。三亦,即阿拉伯地区的李子树胶,
在明代药材市场中,回回树脂类药物的价格相差较大,如血竭售价每斤15贯,乳香及没药每斤5贯,三额阿刺必每斤文。[8]按:一贯等于文,则血竭价格是三额阿刺必价格的30倍。所以一般方剂中多配用像三额阿刺必一类价格比较便宜的药材,如明代的《普济方》及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等医药著作中所载的许多处方中,都载有价廉物美的回回树脂类药物,像《普济方》卷76《眼目门》中的“白定眼药”方,里面即有“李子树胶”(或称“三亦”、“三额”)和“可铁刺”(即西黄耆胶)两味药。此外,明代医家王肯堂说:“凡损伤药中不可缺乳香、没药,此药极能散血住痛,并常配入接骨药中。”[9]方中的乳香和没药,早在3世纪就已经传入我国,其中乳香是橄榄科小乔木卡氏乳香树的树脂,而没药则系来自一种会渗出带芬芳气味的树脂的灌木或乔木,《北史·西域传》载漕国产没药。[10]11世纪,阿拉伯半岛至广州、泉州的海上香料航线开辟,当时每年向中国出口数十吨以至上百吨乳香,表明回回树脂类药物已经成为宋代社会经济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宋金时期,刘完素《校正素问精要宣明论方》中出现了“乳香没药散”,[11]《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卷1更载有绍兴续添方“乳香没药丸”,[12]《普济方》改为“通经活络丹”。总体上看,此时“乳香没药”组方的应用还不广泛,到明朝以后,情形就完全不同。仅《普济方》所载各种“乳香没药”的组方就多达10余种,其剂型有丸、散、膏,并且凸显其治疗打扑伤损的药物学功能,这可能与专一攻治“折伤打损”的血竭售价昂贵有关。所以《本草纲目》云:“乳香活血,没药散血,皆能止痛消肿生肌,故二药每每相兼而用。”[13]由此可见,回回树脂类药物对中医学影响之一斑了。
此外,由于元代回回“随地入社,与编民等”,[14]因此之故,形成了“回回遍天下”的局面。与此相应,各地出现了不少民间回回医者,如鄂施曼的后代在杭州设医院;丁鹤年在四明“卖药以自给”;[15]贯云石曾在钱塘行医,“卖药市肆,诡姓名,易冠服,混于居人”;[16]在江南乡邑,多有走街串巷,掷铃卖药的“西域贾胡”[17]等等。时人描述元代回回医生的活动情形说:“此西北之药,治疾皆良。而西域医术号精,药产实繁。朝廷设官司之,广惠司是也。”[18]所以为了强化汉族医生对回回医药知识的学习和掌握,忽必烈甚至召天下汉族名医进宫,“各询其人所能,出示西域异药,使辨其为何药也。”[19]足见回回药物对元代医学发展的影响之巨大。
当然,这个过程是相互的和双向的,既有回回医生东来中国行医者,又有中原汉族医生去西域各地行医者,其间回医回药与汉医、蒙医等开始广泛交融,而回医则通过交融,其东西合璧的特色则变得更加鲜明。
二、具有回回特色的眼药及对中医眼科的影响
图1宋代的眼药酸广告
当我们回溯中国古代眼科发展的光辉历史时,很容易看出外来医学对它的积极影响。《龙树眼论》是我国第一部眼科专著,其书(已佚)即与印度医学有关。魏晋时期,治疗白内障的印度医疗手术——“金针拔障术”传入我国,此后唐代的刘禹锡和鉴真法师等都因白内障而接受过该手术疗法。至宋代,眼科从五官科中独立出来。元末明初之际,疗效比较显著的阿拉伯眼药方剂开始大量传入中国。如,《普济方》中至少载录有7首回回眼科方剂;[20]《本草纲目》则记载说:
“周宪王《普济方·眼科》去翳用水飞朵梯牙,火煅大海螺、碗糖霜为末,日点。又方,用可铁刺,阿飞勇一钱,李子树胶四钱,白雪粉八钱为末,鸡子白调作锭。每以乳女儿汁磨点之。又方,安咱芦(出回回地面)、黑丁香,即蜡粪,海螵蛸,各为末,日点。所谓朵梯牙、碗糖霜、安咱芦、可铁刺、阿飞勇,皆不知何物也。附录于此以俟。”[21]
方中的“朵梯牙”是阿拉伯语,意为眼药软膏,是一种天然硫酸锌。这种眼药膏究竟何时传入中国,目前尚难断定。如现藏故宫博物院的“《眼药酸》图画”,系宋代一幅“药品广告画”,画面中有一位眼科医生,他手里拿着一支眼药酸,伸向对方,见下图所示。至于这位眼科医生手里举着的“眼药酸”,究竟是水剂还是膏剂?有学者认为是“眼药水”,[22]但笔者推断应为传自阿拉伯的眼药软膏,此“酸”即天然硫酸锌,可治疗慢性结膜炎及眦部睑缘炎。如众所知,唐宋时期的回回眼科享誉世界,如眼科医生AlāibnIsa(约~年)的《眼科教科书》不仅影响了欧洲医学,而且也是《回回药方》眼科门的直接来源。金元之际,有不少回回医家入仕于元,如爱薛、答里麻等。当时,北京设有“回回药物院”,医院和西药房。明代中叶后国内已失传的《瑞竹堂方》,系回回医学家沙图穆苏·萨谦斋的著作,内载录有不少眼科良方。在此基础上,迁居定州的元代回回眼科名医白。敬宇以阿拉伯秘方,自制专治眼边刺痒、溃烂肿痛、黑睛生翳等眼疾的特效眼药膏,名扬天下。前揭宋代有“《眼药酸》图画”,无独有偶,山西芮城永乐镇永乐宫纯阳殿北壁东侧,则有一幅元代绘制的“点眼图”,生动形象,极富人情味。相对于眼疾的手术疗法,眼膏治疗更加安全,效果亦佳,所以习惯于保守治疗的广大民众,格外青睐回回眼药膏,也就不足为奇了。
三、独特的回回正骨法及对中医骨伤科的影响
《回回药方》中不仅正骨内容丰富,而且有许多方法不见于元代以前的中医著作。如“架梯法”和“撑引法”就是两个显著的案例。
从目前已知的医史文献中,最早记载“架梯法”的医学著作是阿维森那的《医典》,而我国最早记载“架梯法”的医学著作则是元代危亦林的《世医得效方》(年)。学界公认,《世医得效方》对骨伤科的贡献最大。然《世医得效方》对用“架梯法”整复肩关节脱位的记载比较简略,其文云:
“肩胛上出臼,……若不用小凳,则两小梯相对,木棒穿从两梯股中过;用手把住木棒,正棱在出臼腋下骨节蹉跌之处,放身从上坠下,骨节自然归窠矣。”[23]
同样的方法,稍晚于《世医得效方》的《回回药方》记载则较为系统和完备。经考,《回回药方》对于肩关节脱位,共记述了6种方法:即“手牵足蹬法”、“入掮法”或云“肩顶推挤法”、“牵引回旋法”、“架梯法”、“坚木杠杆法”以及“拔伸托入法”。显然,“架梯法”仅仅是其中的一种方法。其文云:
“又一等治法,用梯一张,于最下的一根横木上或做一毬儿在上,或拴一毬儿,扶病人的腋使到毬儿上,却抬其手用力扯向前,令一人举起梯,要使病人挂在梯上,其身垂下,则骨自入本处。”[24]
显而易见,《回回药方》的记述更具体和周到,但由于环节较多,略显复杂和笨拙。
同理,对于“撑引法”,亦称坚木杠杆法,《世医得效方》载:“须用舂杵一枚,矮凳一个,令患者立凳上,用杵撑在下出臼处,或低,用物垫起,杵长则垫凳起,令一人把住,手拽去凳,一人把住舂杵,令一人助患人,放身从上坐落,骨节已归窠矣,神效。”[25]与之相较,《回回药方》的记述是:“又一法,立坚木长者一根,上做一毬儿,令人扶病人的腋到毬儿上,医人用力扯其手向前,使病人的身垂下,足稍去地,骨亦入本处,既入本处,以绵花或氁子做一毬儿放腋下,要令其臂膊夹住肋肢,仍以拴系之物,从无病的那一边腋下週廻,拴转如十字样,拴七日或已上,即瘥。”[26]公平地讲,后者确实记述更加科学、规范,尤其是主张对肩关节脱位复位后用“十”字绷带固定,这种绷带固定法,到19世纪法国人继尔浦(~年)提倡应用而被人命名为“维尔浦绷带”。
由于《世医得效方》略早于《回回药方》汉译本,因此,它不可能取自《回回药方》汉译本。然而,从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年)亦载有许多回回药物看,元代人们获得回回医药学的途径较多,其可能情形:一是在《回回药方》被译成汉文之前,它已经长期在元代回回医家群体中流传和使用;二是当时除《回回药方》外,或许还有其他的回回医药书籍在民间传播,如《元秘书监志》卷7《回回书籍》中载有拉齐的《曼苏尔医书》、阿里·伊本·阿拔斯·麦朱西的《医学全书》及伊本·西那的《医典》等;三是由于大批阿拉伯、波斯、突厥血统的伊斯兰医师携带医书药典纷纷来到中国,这些回回医者在行医过程中,必然会不自觉地把《医典》、《曼苏尔医书》中的治病方法传播出去。
在学界,对于危亦林的成就有两种评价:第一,认为此法在“当时世界医学史上居领先地位”,[27]而且从渊源上看,此法系继承了蔺道人《理伤续断方》中的整复法技术,不过,与蔺道人创造的“椅背复位”治疗肩关节脱位相比,危亦林的方法主要是借助病人的身体坠下之力即杠杆原理,而蔺道人的方法则主要是依靠医生的拔伸和旋转撙捺,即牵引力。[28]第二,认为“危亦林的《世医得效方》的架梯法不是师承于蔺道人的方法,而是学习波斯人的方法的结果”;[29]而“《世医得效方》的正骨科与现存《回回药方》折伤门内容多半相同,所以是吸收阿拉伯医学的最明显的证据。”[30]
从文化整体的大背景看,《世医得效方》的医疗思想和方法受到当时外来文化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此外,《回回药方》中所记载的鼻骨骨折复位术亦匠心独具,颇有特色。其复位的技术过程是:
“知鼻有二分:上一分是骨;下一分是脆骨。脆骨无折损,若有跌磕,止是扁与塌了,因塌稍平下去。凡鼻骨损伤,若不速治,有二等证候显出:一等是鼻知觉香臭的气力无了;第二等是鼻曲了。此等止可于初间速治。若迟亦当于十日内治之,过十日难治。又拴系令其端正的法,是将光铜箸缓放鼻内,到损折处,抬折骨拔使端正,并以手指于鼻上向外缓揉,令其直,后取出铜箸,作一纸捻,内以鸡翎管为芯,令其气易通,虽一边损折,两窍皆效验,用此捻时将木阿西并阿哈黑牙(指五倍子)研细掺捻上,又另以片纸搽此二味搭鼻上。又鼻不可横拴,恐愈扁了,鼻内纸捻不可速取,病瘥方可取。”[31]
对于鼻上损折的复位方案,设计合理,符合鼻子的生理结构,每一个治疗环节都很巧妙,而且与现代医疗技术相比,有异曲同工之效。如,用光铜箸这种器械起着与现代鼻骨复位钳的作用,而用纸捻内以鸡翎管,则与现代鼻腔术后,用凡士林纱条填塞前鼻底先放一较硬的橡皮管以便呼吸,道理是一样的。又如对于下颔骨脱出的复位手法,《回回药方》卷34“折伤门”载:
“令一人扶正病人头,病人复大张其口后,令其颔垂解,医人方扶起此骨,左右摆动,缓缓向前推去,抬向上,却入本处。此言颔骨的坚如鹰咀骨之上下,顿放处有一圈,所以盛住颔。移时止可向后推去,就抬起放本处。何以向后推,盖缘颔骨的上尖生在本处,亦是向后顿放。若医人从病人背后坐,以手拓其骨入本处,更好然要令病人仰卧,枕用柔软以绵花贮者。又令人守之,毋使其头转动。入本处的显验是上下牙床相对,既相对将一片绢或布以黄蜡并梅桂油造成的膏,摊在上,缓拴病处。若脱出日久,坚实难入本处者,宜令病人堂子内坐,以热水或紫花儿油滴病处,令其软却移入则易。”[32]
上述方案不仅完整,而且与现代的复位手法基本相同。可见,《回回药方》所反映的骨伤科治疗技术水平是相当高的,其原理至今为中医骨科所沿用。
四、回回医学中的小针刀疗法
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记载着下面二则医案:
“任子昭云:‘向寓都下时,邻家儿患头疼,不可忍,有回回医官,用刀割开额上,取一小蟹,坚硬如石,尚能活动,倾焉方死,疼也遄止。当求得蟹,至今藏之。’夏雪蓑云:‘尝于平江阊门见过客马腹膨胀,倒地。店中偶有老回回见之,于左腿内割取小块出,不知何物矣。其马随起即骑而去。信西域多奇术哉。’”[33]
杜环《经行记》中亦载有类似医案,表明小针刀疗法确实是回回医学传统中的常用方法。此法当与回族盛行的割礼传统有关,而割法通常使用的器械就是一种小刀。在临床上,小针刀疗法适用于治疗急性胃炎、急性胃痉挛、急性胆绞痛等属风寒束表型的急性腹痛证,其方法是先用铜钱蘸麻油或用一小盘边缘光整缘在病人的背部两侧刮,等背部出痧之后,就用一根缝衣针针孔头在背上点,发现异样小点后用小针刀割其皮肤及皮下筋膜,是谓挑羊毛疔法。[34]在诊疗颈肩腰腿痛方面,清嘉庆年间在长安坊间流传有回族马刺针刀疗法,此法每能桴鼓而效,疗法独特。“马刺”本来是用于刺激马腹使其全速前冲的器械,后来被回回医生改进为一种既能放血又能割治的医疗工具。
除此之外,《圣训经》云:“放血、饮蜜与火烙,如对症候,便是有效的疗法。”因此,汤瓶放血手法、烙灸疗法及提博气诊疗法等具有回族特色的医疗技术愈来愈受到各级政府的高度重视。如汤瓶八珍被宁夏回族自治区和同家批准为传统医药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即是典型的实例之一。诚如宋岘先生所言:“回回医学,即伊斯兰医学,在我国古代,乃是一种先进的科学的医学,它为中医学的发展做出过光辉而巨大的历史贡献。”[35]因此,不断深入和科学地发掘包括回回医学在内的各民族特色医疗技术,不仅是各民族医学进一步发展的内在需要,而且也是新时期复兴和光大中医的一种内在历史发展趋势。藉此之际,回回传统的特色医疗技术,尤其是那些从明代以来延续不断的蒲寿庚香业、白敬宇眼药、王回回膏药、马思远药锭等,必然会在祖国医学乃至世界医学的殿堂上大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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